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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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姝陽彎腰護住了自己微微有些弧度的腹部,只聽見自己的心臟,一下一下,急促而劇烈地跳動著。

火光照過來的瞬間,她顫抖著閉上了眼睛。

“殿下?”

時徵帶著些吃驚的聲音回蕩在空蕩的地道裏,他微微睜大眼睛道,“你怎麽……”

他話沒說完,只感覺一個暖烘烘的軀體撞進了懷裏,時徵趕緊攬住她的肩膀護住她的腹部,只覺得自己摸到了一手的冷汗,他連忙擡起姝陽的臉,急急問道:“怎麽了?這幾天顧行淵那混蛋給你委屈受了?”

姝陽狠狠搖頭,摸到時徵身上的血,問:“你才是怎麽了?受傷了?傷到哪裏了?”

“這不是我的血。”時徵連忙說,“回來路上遇到了埋伏,不過我沒……”

時徵突然閉上了嘴,將耳朵靠在墻上靜靜聽了聽,隨後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嘴唇,用氣聲輕聲道:“折鶯,你們護著殿下一直往前跑,出口有人接應。”

“那你呢?”姝陽問道。

時徵面目寡淡,好像很久之前那個冷冰冰的郡王:“我去再殺幾個走狗。”

說罷,拔出刀朝密道深處走去,姝陽擔心地看了一眼,但也知道自己在只能扯後腿,護著肚子隨折鶯舞墨往外小跑過去。

密道通向城外,出口開在城墻底下一處暗哨處,出口守著幾個朔北親兵,他們見姝陽出來,連忙護著她藏身於一處農莊。

到了晚間,姝陽快要急瘋了的時候,一輛青灰的小馬車停在了農莊門口,時徵翻身下馬,接住撲過來的姝陽,低聲在她耳邊安撫道:“坐上去,我們連夜走,去北邊,我會把你安頓好。”

馬車邊還有一個年輕女人,饒有興趣地看了看他們,笑道:“我說這種時候就別你儂我儂了,趕緊上車唄。”

姝陽刷的一下紅了臉,時徵皺眉,冷冰冰看了那女人一樣。

“怎麽,你們夫妻團聚了,我男人還孤零零在戰場上呢,還不許我酸一酸了?”女人哼了一聲,一巴掌捂住自己的眼睛,“哎,傷眼。”

姝陽認出了那個女人,莫家長子穆琰的妻子,溫韶然。

她被時徵扶上了馬車,車裏已經坐了一個老婦,正是穆老將軍的妻子陳氏。

姝陽不由轉頭看了一眼時徵——她當初差不多把時徵一天去幾趟茅房都給查出來了,自然知道時徵和穆老將軍從小就極不對付,就像曾經的時雲和穆辰,一見面就雞飛狗跳。

時徵的手溫和地在姝陽肩膀上按了按,他說道:“坐好,我們出發了。”

姝陽從翻飛的車簾間隱約看到時徵騎著馬的背影,一時間突然回憶起當初第一次見到時徵的時候,他就只這樣,騎著馬走過長長的街道,脊背挺直氣質卓然,突然的就砸在了微服溜出宮玩的小公主的心上。

顧行淵很快意識到姝陽和穆府兩個女眷逃了,匆忙派了人來追殺,只是時徵也不是吃素的,再加上不知為什麽,往日都算得上十分優秀聽話的蠱人居然一個也沒有得手,顧行淵差點摔桌子。

那大巫還透過蠱人笑盈盈地看著他,站著說話不腰疼地提議道:“你怎麽不用段珩?那麽一把才高八鬥學富五車還忠心耿耿的刀子,這些煩心事交給他,比你親自上手要強十倍百倍。”

顧行淵面色鐵青地盯著那她,大巫嬌俏地笑了一下,瞇著眼睛危險道:“怎麽,你不服?”

“你這輩子就只會討好人,只會討人歡心,除此之外,你還有什麽手段?”大巫隨手抓過一個鎮紙擡起顧行淵的下巴,“還是,你現在要在我面前擺你的皇帝譜?你敢嗎?”

顧行淵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:“你以為……”

他的話被門外急促的聲音打斷,小太監的嗓子尖銳高亢,令人惡心。

“陛下,西南軍情來報!”

大巫縮回手,瞇著眼睛又甜又邪地勾勾嘴角,退進了大殿的黑暗中。

顧行淵深吸一口氣,傳喚役使。

軍報是穆琰親自寫的,寫著,封南軍兩萬士兵,因副將程輝指揮失誤誤中陷阱,盡數葬身毒瘴林中,程輝已經被軍法處置。

程輝正是顧行淵派去牽制穆琰的手下。

顧行淵吸了半口氣,盯著座下瑟瑟發抖的小太監,緩緩說道:“朕……你,你擺駕鳴鸞殿,朕去看看她。”

他想見見夏瑜,雖然夏瑜不想見他,但夏瑜那張臉能讓他安下心來。

就好像母親還不曾離開他。

他離開後,蠱人輕輕從陰影走了出來,緩緩走到桌邊,拿起軍報看了一眼。

而後她笑起來,輕輕嘆了一句:“穆辰啊……”

什麽兩萬軍士葬身毒瘴林,真是傻子才會信呢。

事實上,那也的確是謊話,穆辰和時雲暫時棲身在神炎國,一段籌謀之後,穆辰領著一小隊神炎國士兵,帶著面具就去偷襲了封南軍大營,正正對上穆琰。

兄弟兩個一對一在軍營前演了一場,一頓眼底官司之後,穆琰大叫一聲跌落馬底,穆辰空手套白狼地從封南軍順走了兩萬精銳退入毒瘴之中。

離開時不過一支百人小隊,回來就是鳥槍換炮的兩萬大軍,把紮爾看得目瞪口呆,時雲趕緊出來給他們送了解毒瘴之毒的湯藥,兩萬人一人一碗分下去,時雲自己端著一只碗站在了穆辰面前。

穆辰:“我出發的時候不是已經吃過解藥了嗎?”

“你是大夫還我是大夫?”時雲把碗往前一遞,“喝就是了。”

穆辰往後退了退——時雲配出來的藥,尤其是湯藥,效果卓絕,味道也卓絕。

時雲看著穆辰退半步的動作,笑瞇瞇一擡手,捏著穆辰的鼻子直接給人灌了下去,手法精準,令人嘆服。

穆辰苦著臉把藥咽下去,下一刻,嘴裏被塞了一顆梅子。

酸甜的味道散開,穆辰看了一眼身後一臉看好戲表情的士兵們,有些無奈地說:“我說熙蕓郡主,我可是將領啊將領,我需要威嚴的,你就算要表現我們很恩愛也不要在那麽多人面前,我……”

時雲反手塞了他一嘴黃連。

穆辰:“……”

“你可不是將領,將領是你爹,他有威嚴就夠了。”時雲伶牙俐齒地說,“你只負責沖鋒陷陣,所以要特別小心身體,懂嗎。”

兵士轟然起哄,特別跳一點已經在大喊:“聽到沒二公子,郡主叫你註意身體,小心以後不行了喲。”

穆辰曾經也是上過西南戰場的,在軍營裏就是個上躥下跳的毛猴子,那時候不少士兵被他整得夠嗆,結果混世魔王突然遇上了五指山,豈不是大快人心。

時雲一個眼風帶過去,指著他們:“你們,喝藥,一滴別剩,誰敢多說一句以後斷胳膊斷腿了別來找我。”

剛還在起哄的士兵一下子垮了臉。

穆辰給點陽光就燦爛起來,含著一嘴黃連笑得嘚嘚瑟瑟。

穆老將軍已經徹底痊愈,此時坐在一邊吹胡子瞪眼地看著兒子在時雲面前乖得跟什麽似的,不由抓心掏肺怒斥蒼天——他和時徵不對付了大半輩子,結果最後居然要結兒女親家?

這大婚的時候可別兩個軍隊打起來了。

事情一件一件籌謀下來,西南的初夏像是一下子流過去,日頭好像是在幾天之內就突然烈了起來,此時的氣候已經讓人很受不了,西南的攻擊也在穆辰和神炎國時不時的挑撥下漸漸緩了下來,等到七月流火的時候,邊境已經隱隱有了停戰的趨勢。

等到萬事俱備,穆辰摸了摸時雲的頭,說:“我去奉天殿。”

時雲說:“我在這裏等你回來……如果能夠做到,你把念微也帶回來吧,如果不行,也不用勉強。”

穆辰就笑了:“這次不追著要跟我一起去了?”

時雲挑眉:“我在你眼裏就這麽拎不清嗎?”

她說:“我不懂軍隊的事情,但是我明白,這個時候,我最大的作用就在這裏,我要保證這個軍隊裏的每一個人的身體,這樣等你回來的時候,我們可以沒有意外地,帶著軍隊回家,奪回長俞。”

她看著穆辰,嘴角蕩開一抹笑意:“我只是個醫者罷了。”

她不是無數次經歷過一切,得以運籌帷幄,胸有成竹的大巫,她只是時雲,一個醫者罷了,她能做的,就是用她掌心能夠握住的那些,給穆辰鋪一條稍微平坦一些的路。

然後和他一起走過去。

穆辰笑著翻身騎上馬,大聲道:“我喜歡的,也就是個醫者罷了。”

真正的心動是在什麽時候?

穆辰回憶著,覺得大概還是年幼時被狼咬傷的時候,鼻尖縈繞的那一抹安神香的味道。

那時候他真以為自己可能要死了,但是他睜開眼睛,看見了時雲。

時雲就坐在他的床邊,吹著葉笛,見他醒了,泛紅的眼底閃過驚喜和安心。

她在他的額頭上輕輕摸了一下,說:“你嚇死我了,就這一次,下次你再自己找死受傷,我可不救你了。”

就是這樣一個瞬間罷了。

**

奉天殿的石碑漸漸出現在眼前,穆辰下馬,走進了稀疏了許多的深林,依舊是一個足不點地的侍女飄了出來,領著他一路走進去。

走的並不是上次的路,沒有經過禁地,而是在一個恢弘的大門前停了下來。

穆辰第一次見到奉天殿的全貌。

侍者默默退下,穆辰上前一步,推開沈重的大門。

大門正對著空曠的大殿,一眼望進去,就是高高的石階,和石階盡頭,坐在寬大座椅上的,漆黑的人影。

大巫說:“我知道你會回來的。”

穆辰笑了,臉上的神情明亮如灼灼的艷陽。

“已經到了這個地步,把你那可笑的袍子摘了吧。”穆辰說,“我們,開誠布公。”

穆辰擡起眼睛。

“大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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